班主任，枞树菇送你煮面吃

原标题：班主任，枞树菇送你煮面吃

引子

我木然地看着窗外，窗外什么也没有，就连教学楼和实训楼之间的路上也没什么人来往，在春天里一切都无声无息。思绪却在春风里不断翻飞，飞到那遥远年代。

（一）

十几年前我在乡间教书，初二下半年，刚开学，班上有不少孩子辍学了。我们那会儿把这样中途放弃读书的孩子称为流生，每个班主任都要去流生家里动员他们重新回到教室，必须一个个地去说服他们。

小惠，也没来上学。

有些家长努力送孩子上学，有几个家长在我这儿打了欠条，有的说等山药上市之后，就来把欠下的学费补上，还有的人等去年在外做木工的工钱讨回来之后，就来学校补上。

不知道小惠为什么不来上学？

有天中午，找了几个小惠邻村女孩带我去她家。我们沿着双桥村口的路一直往南，这是去县里的路，过游家村，到上贩村。我们从马路左手边顺着一条土路进了村。弯弯曲曲，终于找到小惠家。

那天，我记得有阳光，村里天空很蓝。

三四个女生围着小惠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不管么样，初中要读完晓得拜，我姨（当地方言妈妈的意思）跟我爷（当地方言爸爸的意思）说了，初中毕业就到广东去打工，现在太小了，出去也做不到么事···

我蹲在厨房耳门门槛上，听他们议论着。中午的阳光穿过窗户落在黑漆漆的灶台上，能看到阳光呈透明的方块状，有点像电影院投向荧幕的光柱。

小惠只是听着，没有说话，就是执意不肯读书。她解释说，屋里没钱读书！

半晌，小惠说，我煮面你们吃！

这会儿，大家才想起，来的匆忙，都没吃中饭。

说话功夫，几个女生忙碌起来。有生火的；有从水缸里舀水倒锅里的；有直接去厨房边菜园地里掐葱的；小惠则从里屋拿来长长的油面。

小惠端到我跟前一大碗油面，泛着油花和葱花。

从此，小惠再也没回到初二的教室。

（二）

几天后，辍学的小琴、小芳、小凤几个女孩被家人送回教室，可小惠在第二组第三排、靠走廊的位置一直空空如也。

突然有一天，小惠那张矮胖、大桌肚、没刷漆的课桌也消失了。这天中午，我从食堂坡上下来，经二楼后门下来右拐朝西，办公楼道昏暗，走廊尽头门口处有亮光。在我右拐一瞬间，楼道西头有个人影闪出门去，我以为是交作业的孩子。

到房门口，我见门把手上一小塑料袋东西晃动着，是刚刚留下的。

我推开房门，取下塑料袋，见是一小袋枞树菇。

袋内有张折过的练习本纸页。打开一看，写着：

“班主任，枞树菇送你煮面吃。我走了···明天跟我叔去广东打工了，多谢老师！ 小惠”

我拿着留言，冲到门外。看到远处矮小瘦弱的背影，转眼消失在西头那片小树林后。

从此，我再没见过小惠。

去年，小惠辗转联系到我。十几年未曾谋面，说起话来却很亲切。

她和丈夫同在深圳工作，丈夫做设计，自己从事原料采购，收入尚可。他们生了个乖巧的女儿，带在身边，打算年底回县城买房。

听到这些，很欣慰。小惠十几年前辍学的遗憾，似乎也显得稍许淡忘些。

生活每天直播芸芸众生的苦与乐、爱与恨、聚与散、生与死，我愿记录它们，并祝福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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