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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欣赏柯•比勒

发布时间:2018-01-03 10:20  来源:营口热线   编辑:樊华  阅读量:5889   

斯泰法妮·柯丽娜·比勒(1912-1979),瑞士当代法语女作家。生于洛桑,16岁就开始写作。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泰奥达》(1944)、《黑草莓》(1968)、《野女孩》(1974)、《椭圆形客厅》(1976)、《神秘之乡》(1981),诗集《春》(1939)等,此外还写作了大量电视剧本。

故事讲述者的这一段奇遇更像是一场梦。

怪 屋

陈玮|译

小说欣赏柯?比勒

我们在城郊租了一幢长方形的大房子。人还没住进去,可家具、地毯、各种古玩摆设、全家人的内衣床单和窗帘帷幔,还有一部分衣服和几乎所有的儿童玩具都已搬了进去。

数不清的旅行箱、手提箱、纸箱和文件夹!所有的东西都堆在一起,乱七八糟。每周我都要去那儿待一天,只为能清静一下,而我也开始把东西整理得井井有条。我从中感到莫大的快慰。我把那几块画着《有独角兽的妇人》的壁毯挂在一个房间的墙上,画里还有妇人的镜子和她撑开的天篷,还有那只伏在鲜花盛开的草坪间的小白兔。我很喜欢这壁毯近乎玫瑰红的淡红底子,所以叫人用同样底色的布料包了几把扶手椅和一个帝国时代式样的旧沙发。我丈夫从意大利给我带回一个别致的樱桃木文件柜,还有一个带烟水晶宝石坠子的棱形吊灯架,人在灯下走过时它就会丁当作响。

这间房子后来叫做“梅红客厅”。又布置了一间很宽敞的工作室,里面井然有序地摆放着书籍,地球仪上的各个国家忽明忽灭,交替闪烁,壁炉在秋冬交接之际用葡萄藤蔓点火取暖。玩具单独占了一间屋子。每个孩子各有自己的房间。孩子多,房间也多。女孩子们偏爱蓝色、玫瑰红和白色,男孩子则选用黄、绿、红三色布置房间。

但是有一天,房子的钥匙丢了。根本不可能找到或再配一把新的。那把锁的式样好像是独一无二的,而城里所有的锁匠都拒绝撬开大门。

大家都心烦意乱。一天早晨,我正在房子周围转悠,期望能找到一个缺口时(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还挂着窗帘),发现离地面一米高的屋墙上有一眼小窗,我便像一只母猫一样悄悄溜了进去。

我在黑暗中摸索了片刻,一抬胳膊碰到两道铁栏杆,我想起体操课上的动作,攀上铁栏,来到一个依稀可见的平台上坐下来。两只脚淹没在黑暗里,仿佛是在一片黑湖之中;我大吃一惊,看见左右两侧石上刻有两座小马。我起身望见一条方形柱廊,饰有一个三角楣。它面对一个过道,我没费太大力气就走过来了。一缕微光洒下来;可能我的眼睛习惯了这种奇异的半明半暗的朦胧,但我很快就走进一个没有窗户的长厅。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房间,它看上去正像那个过道一样,布满灰尘,通风不良,好像荒废已久了,可是它的比例却很匀称,也很漂亮,墙面是褪浅的红棕色。令我更加吃惊的是,我看见长厅中央一个类似池塘的长方形空水池的四角上有四个木头弓箭手。他们跪在地上,张满弓,目光在苍白的色调里蒙咙不清。我猜想另一头也许会有通道,便匆匆穿过空池,蓦然来到同样陌生的一道陡峭的楼梯前。我将到何处?我越来越惊奇地问自己,这是在哪些房间里?我登上楼梯来到一个平台,我又能辨认方向了,终于明白我是在绕着房子,绕着我自己的房子兜圈子呢。

我却不能进去!

楼梯足有三十来米长,宛如一座建筑物的正面长度。后来我到了一个房间,四周墙上凿了许多摆放着小雕像的壁龛。

这些雕像与方才的弓箭手迥然不同。那些弓箭手我立刻就感觉出是用木头做的,他们身上残留的斑驳油漆的确很像油漆,而现在我却难以说出这些雕像是用什么材料构成的,是以熔岩雕琢的?也许,可我拿不准。使我震惊的是每个雕像都像是包含着什么活的东西。是的,有点儿像一个个小小的蜥蜴穴或其他我叫不上名字的什么动物的聚集地。雕像的轮廓显得有些臃肿,它们一动不动,险恶莫测。我用手指触摸一个弯着胳膊的舞女:她突然开始旋转起来,转得那么快,我什么也看不清,只辨出眼前一个旋转的模糊的点。我甚至想她停下来时会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斗胆轻轻动了动另一个雕像。这是一位天使抑或是一个爱神?他立刻翻动翅膀随一声轻笛飞向空中。我仰头目随他优美的飞翔。他转了半圈就重返座基。我又摸了一下,他不再动弹。我再去摸他旁边的一座雕像,但要确切地说出这个手拿小号、一把长胡子的小人是谁似乎更加困难。是牧神?还是一个小矮人?正当我期待之时,他忽然吹起一支旋律,突然,一条小黑蛇从小号中爬出,继而又爬出第二条,第三条。它们要不是立在尾梢开始摇摆起舞,我一定会惊慌不安。小人戛然而止,三条小蛇又沿原路重返栖身之处。

我还可以猜测其他许多雕像的种种可能。不过我想天时已晚,不该耽搁了。

我继续赶路,如果可以把这古怪房子的一串串回廊叫做路的话!我走进第三个房间,看见一个小女孩朝我走来。我向她微笑,她也对我微笑。我伸出手,她也伸出手。可我碰到一个光滑的平面:一面镜子。我看着小女孩,终于认出我自己。那是我七岁时的模样!我同时认出那条镶有齿形花边的浅绿色丝绸连衣裙,我额上的短发齐着眼睛,一副狂野不驯的神态。我心头一阵慌乱,疾步走向第二面镜子(一共有五面,都镶着珍贵的镀金镜框),里面呈现出一个大姑娘。这个姑娘并不以微笑来欢迎我!她眼神严肃,几乎是严峻。是的,我十八岁时就是这样。第三面镜子里什么人也没有,我明白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照镜子没有用。但第四面镜子使我狼狈不堪。上面混乱不清,我终于分辨出一个老太婆来,一身滑稽可笑的打扮。她想对我讲话,但我听不见。于是她勃然大怒,挥动拐杖猛击镜面,镜子破碎。我拔腿就逃,不敢往回看一眼。我会看到些什么呢?

我又来到一条走廊前,这个走廊是一个急转弯,我一下子就到了一道下伸的楼梯前。我小心翼翼以免踩空任何一个狭窄的台阶,这楼梯与其说是让我走的还不如说是给猴子走的。到了下边,我感到很安全,尽管平台上漆黑一片。我很快发现又有一道上升的楼梯在我对面。

“噢!不!”我说,“爬上爬下我已经够了。”

幸好在我执意待在原地时,我靠到了墙上,我感到脊背一晃,失去平衡,一头栽到一个窟窿里,我头朝下,向底部滑去。我并未惊慌失措,斜坡比较平缓,洞壁光滑,摸起来也舒服,像滑梯。我顺利到达一块很柔软的地面,全部铺着光滑如缎的软垫。我在那儿歇了一会儿,不禁有些焦虑,心里自问,怎么从这儿出去。我所在的地方又窄又暗,难道不会是一个真正的兽穴?是的,我现在又怀念那些回廊甚至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楼梯了。

我满怀恐慌,不停地爬行,直到用头撞破了一块薄薄的墙板纸。

我终于来到了“梅红客厅”!

我第一个动作就是打开很多灯,因为我在房子的夹缝里一直待到黄昏时分。我点亮所有的灯,棱形吊灯,多枝烛台甚至蜡烛。我打开窗,拉开窗帘,凭窗远眺。啊!我呼吸!

那天晚上我没能工作。我需要看见人。我从底层的一扇窗户出去,看见街对面的食品杂货小餐馆还开着。老板娘神气活现地站在柜台后面,货架上排列的一瓶瓶利口酒清晰可见,上面挂着漂亮的阿拉伯金花纹标签。大红肠吊在天花板上,各种奶酪堆积成塔,鸡蛋宛如片片白云。已经有不少顾客涌向餐桌,女招待笑吟吟地迎接他们。

“您的钥匙找到了!”老板娘对我喊道。

“是吗?”

“您总算可以进屋了。”

我不敢跟她说我刚从里面出来……我抓着钥匙,谢了她,没再多等就跑向火车站,乘缆索铁道登上山坡的木屋,丈夫和孩子们都在那儿等着我了。

圣诞节到了。大雪又覆盖了道路。怪屋快被遗忘了。一个月后,我丈夫照管它,并在几个房间外面植树绿化,尤其是“梅红客厅”。我重返故里,这回是从真正的房门进去,但我找遍各处都无济于事,我再也找不到我撕开壁纸的那个地方,更找不到我溜进屋去的那个小窗洞了。

我对自己的奇遇只字未提,终于记不清那些远途旅行中的种种发现了,但我却相信我们的住处有两个屋基。那四个弓箭手跪在无水池塘里的景象让我刻骨铭心久久难忘。

原载于《世界文字》200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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