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岳母

我的岳母不久前去世了。

岳母她是一个抑郁症的患者，治疗了很多年，没什么好转。但我的心里一直觉得她是位才女。

事实上，岳母确实很有才，她喜欢画画，尤其是花卉和古装的人物，我收藏着几幅她的作品，觉得很好。至于诗，不敢恭维，我一度觉得平淡如水，后来随着年龄增长，觉得平淡如水又如何呢？

我还记得第一次到妻子（当时还是女朋友）家楼下约她出去玩儿，那时我们认识才一周左右。我拿着一只玫瑰花，冲着她家的阳台挥舞，因为我看到阳台上有个人影在看着我。后来，过了很长时间，我才知道那个人影是我的岳母，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看着可能会陪伴她女儿一生的这个毛头小伙儿。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那天在楼下挥舞鲜花的单纯劲儿感动了她，后来我说要登记结婚的时候，岳母只是笑笑，没提任何要求，就同意了。那时候我无房无车无存款，可岳母似乎觉得我拿着一只玫瑰花挥舞的“傻劲儿”就足够了。

岳母身体不好，平时对我没什么照顾，我觉得她心里一直对这件事有所愧疚。刚结婚那阵儿，我也曾经羡慕别人的岳母对女婿的格外关心，我听说那是丈母娘怕女儿受委屈，要讨好女婿。可是，岳母真的没对我有过什么照顾，甚至从未与我有过太多的深谈。现在她去世了，我想也许这是她对我的分外信任？觉得我对她的女儿很好，到了她无需多言的程度。

我曾经试图与岳母聊聊她的过往，但她已经说不很清楚。后来我偶然知道，岳母竟然是实验中学的毕业生，在那个年代，这是不很容易的。我曾经很多次在想岳母为什么没有很好的发展? 这大概与她的成长经历有些关系。她的父母在解放前后是很富裕的，以至于她出生后很长时间，是有奶妈和保姆照顾的。这在上世纪50年代，应该算是比较特殊的了。

也许正应为这段经历，以及后续的家道中落，使得岳母的抗击打能力有所欠缺，她遇到事情很容易激动和无措。但这并不影响岳母的善良。譬如，我知道她家有一个祖传的金手炉，我曾经以为是浩劫中被抄了。后来我偶然知道，是在那个年代的一个冬天，她看到一个同学冻得发抖，就把金手炉借给同学了。后来金手炉不知去向，她居然也就算了。

岳母的病持续了多年，她也受了不少苦。一点欣慰的是，她去世的前几年，她的外孙降生到了我们家庭。只要岳母身体状况还好，我和妻子就会带着娃娃去她家。她也并不很热络地张罗这张罗那，常常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小外孙在面前玩耍。我还记得岳母第一次看到外孙会独立走路，她的眼里闪了闪光……

岳母是意外去世的，去世之前没看到她的女儿和挚爱的小外孙。我不忍心妻子和岳父处理岳母的后事，自己一个人张罗着所有的事情。我记得在殡葬处挑选寿衣时，我对所有的衣服都不满意，那人以为我嫌贵。后来我只说了一句，我觉得岳母不喜欢那么招摇的衣服。后来我买了一套价格更贵但很素雅的寿衣，因为打心里希望岳母穿一套淡雅的衣服上路……

岳母去世已经有几十天了，我忽然想起自己居然没怎么流泪。有人可能觉得女婿对于岳母不会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可是，写这文字的时候，真真切切地有几行泪水，顺着我的眼眶滑落……

希望岳母在天之灵安详，我以后可能会很少提及岳母她老人家了。我觉得她会像以往一样，不多言语，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儿女孙辈们过生活，虽然，此刻她已经在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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