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比利王”、主题咖啡厅看B站文化：永远都有“年轻人”

面对监管时的准备、对商业模式的摸索、对年轻用户的态度，对圈层文化的维护和多向发展。B站始终有一个迎接和积极处理的姿态，而不是凝滞于传统与经验。

3月3日，哔哩哔哩（以下简称B站）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提交了IPO申请，计划在美国上市，融资金额4亿美元，股票交易代码为“BILI”。在B站递交IPO招股书后，人们津津乐道于B站87.1%的用户为“Z世代（出生于1990-2009年）”；游戏业务收入占比达83.4%；2017年Q4季度月度活跃用户达到7180万……

这些数据能够勾画出一个资本层面的B站：有着国内最年轻的用户群体，依靠游戏业务解决商业化难题，将A站甩在身后等等。然而B站的社区文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其未来在游戏之外又是否有新的方向，这些从被翻来覆去查看的公开数据和招股书中也难以解读。而或许从UP主和新老用户的角度，能够看到一些新的东西。

从GV演员到“新日暮里的比利王”，弹幕与UGC内容共同构建的文化

与提交IPO申请同日，鬼畜区的著名兄贵素材来源、美国GV演员比利·海灵顿因车祸身亡，在网络引发了不少悼念之声。特别是在有他出镜的鬼畜视频弹幕里更是一片哀痛之声，满屏都是“王，一路走好”的弹幕飘过。

在现实中，比利·海灵顿此人黑点颇多，曾经在某网站上称赞日本侵略者发布辱华言论，可在中国成名后却又到处走穴牟利，吃相比较难看。笔者曾经就此问过一位鬼畜区的UP主：“你怎么看待现实中的比利·海灵顿？”

他的回答是，鬼畜里的“比利王”是 “新日暮里幻想乡”里的角色， 而整个“新日暮里”都是在一系列鬼畜作品制作过程中逐渐完善的世界观，相当于存在一个设定集，“比利王”和其他“哲♂学”相关人物都生活在其中，这个设定的建立是无数弹幕和鬼畜共同完成的。

“换言之，在真正的鬼畜区观众和UP主眼里，现实里的比利·海灵顿与 “鬼畜全明星”里的“比利王”关系不大，其他大部分“鬼畜全明星”成员都同理。”这位UP主总结道，“特别明显的例子就是‘诸葛丞相’，其实大部分人对历史和演义里的诸葛亮很尊重，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鬼畜全明星”里那个“口出粗鄙之语”的角色。”

某“鬼畜全明星”视频页面

不消说，对于大部分非鬼畜视频爱好者来说，以上的各种设定和背景都很难理解。但对B站而言，或许这种“难理解”的门槛，正是其特殊社区氛围的来源。在B站丰富的内容分区之下，几乎很少有用户同时跨越多个兴趣话题，对不同的用户而言，B站代表着不同的爱好圈，鬼畜、Cosplay、宅舞、音乐、游戏、时尚，这些差异巨大的文化圈互相交集不多，更像是一个个互不理解却相安无事的团体。

B站虽然从最初的ACG网站逐渐拓宽至如今的“年轻人文化社区”，但它最独特的地方，仍旧在于基于共同爱好形成的社区氛围，只不过由曾经的ACG拓宽至如今包含了更多非二次元内容，但其本质一直未变。对于B站用户而言，不仅是UGC内容受到热捧，甚至很多经典电视剧也因为弹幕文化带来的独特的氛围而火爆，与鬼畜区联动。

如2015年搬运到B站上的《亮剑》，在网站上1221.1万的播放量和97万弹幕数，在鬼畜区关于李云龙的作品更是层出不穷。经过UP主不断创作与弹幕文化的不断延伸，这种社区文化已经具备了相当高的差异性，形成了极高的竞争壁垒。

A站因资本方到管理层动荡而掉队，B站年轻化建立独特的“主流文化”

“现在B站社区氛围的这些独特优势，A站其实都曾经具备。”笔者的另一位朋友小林叹息说。此人从A站尚未建立的niconico时代就开始混迹于弹幕网站，对于niconico、A站、B站的发展历程作为忠实用户全部参与其中，是一个骨灰级二次元爱好者。“那时候为了上A站正常看视频，我试用了五六款浏览器软件不停调整设置，后来发现有时候是视频源出错，但更多是A站服务器的问题。”小林说。

最初的A站作为个人网站，经常出现各类技术问题。B站的创始人徐逸原本就是A站的一名用户，2009年，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他创立了弹幕网站Mikufans，并在不久后改名为bilibili。而徐逸当时的说法就是做A站的后花园，A站服务器崩了的时候，大家有地方去。

用户的热情与网站环境的不专业形成了鲜明对比。在B站不断崛起的过程中，A站从上而下的整体混乱却从未停止过。资本方从站长个人变成陈少杰再变成奥飞娱乐、没握住“生放送（后来的斗鱼直播）”、再到如今阿里的投资前途未卜，A站的融资之路从未走顺过。

这个过程的复杂混乱，也造就了管理层的不断变更。2014年时任站长赛门在微博宣布“因同投资人理念不合，即日起我将离开AcFun，诸君江湖再见。没有人比我更爱这个网站。”A站著名实况游戏UP主辰音奈奈临时代理站长，而在不久之后辰音奈奈也选择离开了A站。在此前后，A站“内耗严重”“管理层内动大清洗”的传闻时常出现，管理层的变化更是令人眼花缭乱。

而B站的管理层却表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态度。徐逸和陈睿的组合一直牢牢把控B站的控股权，这种由上而下的反差，最终都会反映到网站日常管理运营之上。很长一段时间内A站投稿审核时间飘忽不定，审核标准也很不清晰，花样繁多的退稿理由甚至被UP主做成了“在A站被退稿的一百种方法”的恶搞视频。

一度影响较大的文章区也并未形成良性生态。“很多人在A站文章区讨论自己关于ACG甚至是政治相关的见解，但却并未形成一个良好的氛围。”小林说，“因为撕逼骂战烽烟四起，而管理员甚至在其中推波助澜，故意利用难以中和的相左观点来提升访问量。”

很多年轻人并不在乎“老人”们从niconico开始延续的御宅文化，他们更多的是在意自己喜欢的动画、游戏、UP主上传的内容本身。面对年轻一代人进入网络，A、B站第一时间的态度更是成为两者网站文化的分野。

A、B站最早学习的对象是弹幕鼻祖niconico，带有niconico浓厚的日本御宅文化。而在国内，御宅文化的群众基础远不及动漫产业极度发达的日本，弹幕网站要做大做强，跳出“只属于御宅文化爱好者”的局限是必要的。

相比之下，B站在发展过程中就在不断地完善对国内市场的理解。一开始B站是个比A站更小的圈子，然后早期的动画弹幕视频站 “天下漫友是一家”“哔哩哔哩干杯”，到如今主打的“国内领先的年轻人文化社区”，B站其实在逐步跳出源自日本 “御宅文化”的桎梏。

B站现存形态，是在保留“御宅文化”里兴趣垂直领域的门槛同时，建立独一无二的社区氛围，试图将这种兴趣垂直社区拓展到“御宅文化”之外的泛领域，吸引到更多的年轻人群，大而不泛。

换言之，这种对主流、年轻人所代表的未来发展的重视，是B站发展过程中最与众不同之处。这表现在很多方面：面对监管时的准备、对商业模式的摸索、对年轻用户的态度，对圈层文化的维护和多向发展。B站始终有一个迎接和积极处理的姿态，而不是凝滞于传统与经验。

没有人能永远年轻，但永远都有年轻人

A站是国内第一家学习niconico的弹幕网站，一开始用户就已经是比较成熟的ACG爱好者，而B站则很早就开始发展更为年轻的、国内原生的爱好者群体。“2013年的时候，我在B站看一个视频，弹幕里突然刷起了年龄，我特别惊讶地发现很多弹幕只有13、14岁，那时候我觉得很烦，为什么有这么多低龄人群，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梗，经常乱刷CP。”小林无奈地说。

这却是董事长陈睿眼中B站的一大优势。2017年的网络视听大会上，陈睿做了题为“年轻的动能”的演讲，提到B站用户时说：“我用三个词总结，叫文化自信、道德自律和人文素养。因为他们受过高质量的教育，所以他们具备更好的人文素养，因为从小上网，他们可以看到全世界的东西，所以他们会有着更好的文化自信。”

B站董事长陈睿

2018年B站还有两个不被人注意的新闻，1月8日，B站与罗森合作的主题便利店在上海开业，就位于B站总部大楼楼下。2月28日，又与著名连锁咖啡品牌COSTA合作开设B站主题咖啡店，同样位于B站总部附近。并且在开业之际，有大量B站UP到现场造访。

对主流、年轻人所代表的未来的重视，或许也反映在这两次实体店合作之中。随着B站对自身平台品牌有了更大野心，哔哩哔哩的品牌也正在不断拓展至线下：举办线下演出、开放直播平台、冠名上海CBA篮球队，2233娘、小电视这些衍生IP也有很多挖掘空间。

或许在目前，便利店和咖啡厅的主题合作仅仅是一种尝试，但其中未尝不存在非常广阔的可能性。如果B站品牌的知名度能够按照目前态势不断发展，或许这种线下品牌合作从B站总部大楼起步，拓展至上海更多地方甚至全国也并非不可能。

这种多向发展也是必要的。目前B站83.4%收入来源于游戏业务，游戏又多数来源于代理少有自我开发，终究业务单一风险太大。在直播、付费会员、广告领域的业务拓展非常重要，而线下品牌的合作，从目前来看也很像一个尚处于蓝海期能够实现多赢的发展方向。

到现在，人们或许理解了B站吸引低龄人群的用意。2013年那些被“老人”厌恶的14岁初中生，如今已经成为成年的年轻一代主力。

这些曾经的低龄用户，曾经被A站元老斥之为“B站小学生”的新人，正在成为这个时代平均受教育程度和虚拟商品购买力极高的人群。而更可怕的是，新的“小学生”仍在源源不断的加入这个大家庭之中。从内而外的积极性也源于这种“年轻”，B站不断进取变化，是一波又一波的年轻用户和公司共同构建的文化。

没有人能永远年轻，但永远都有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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