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权之争愈演愈烈有必要重新审视公司股东和董事会的关系

    股权之争愈演愈烈，对资本市场持久稳定乃至上市公司的健康发展，势必造成极大伤害。唯有一切讲规则，用大家都能接受的合适方式去决定和实现资本的选择，才有可能实现不同利益需求的相向而行。在“股东会中心主义”向“董事会中心主义”转变的过程中，上市公司的股东应学会遵守信托制度的基本规则，上市公司的董事会成员则应学习信托制度的基本精神，尊重上市公司的委托人，这样，才能建立健康的公司文化，妥善处理公司纠纷。

    万科董事会与大股东之间的纠纷，引起其他上市公司高度警觉。深圳宝安公司已召开股东大会，修改公司章程，决定给董事会成员“金色降落伞”，如在任期未满前，股东大会决定解除董事会成员职务，就给予必要的经济补偿。这说明，在我国现行公司法及相关法律制度体系中，尚未完全明确股东大会与董事会关系的性质，董事会的法律地位有待深入探讨。

    公司制度最早脱胎于中世纪的地中海沿岸，核心在于财产信托。公司股东将自己的财产交付与公司，不再享有财产所有权，公司与股东之间是典型的信托关系。为确保公司保护股东的利益，股东可向公司派出董事，由董事会切实维护股东的利益。这种脱胎于“管货员”制度的董事会制度，实际上是公司股东的“白手套”，他们不具有任何重大决策权。这种现象，被学术界称为“股东会中心主义”。可是，随着公司规模不断扩大，股东会决策的效率越来越低，在这种情况下有必要授权董事会做出重大决策，因此，公司权力中心逐渐转向了董事会，出现了所谓“董事会中心主义”。随着跨国公司的出现，为提高决策效率，一些公司将决策权授予公司经理，除了经营管理权，公司经理还拥有了部分重大事项决策权，这种现象被称之为“经理中心主义”。由此带来的问题是，董事会与股东之间的关系是信托关系，那公司经理与董事会、经理与股东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关系？从理论上说，经理与公司的关系是典型的雇佣关系，经理与董事会之间的关系是委托关系，而经理与股东之间则不存在直接的法律关系。当公司董事会权力越来越大，以至于可决定公司重大事项时，股东会有必要限制董事会的决策权力，自然也有必要限制具有决策权的经理的权力。发生在万科的纠纷，实际上是公司股东会决定行使自己的决策权，但却遭到董事会阻挠的案例。这破坏了公司传统的信托机制，会影响公司未来的发展。

    我国《公司法》第一百条规定，股东大会应每年召开一次年会，如单独或合计持有公司10%以上股份的股东请求时，应在两个月内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换句话说，两个月内万科股东可召开临时股东大会，不管董事会是否同意。董事会不能履行或拒绝履行召集股东大会会议职责，监事会应及时召集和主持临时股东大会。监事会不召集或主持临时股东大会，那么，连续90日以上单独或合计持有公司10%以上股份的股东可自行召集和主持临时股东大会。所以，董事会要想阻挠股东召开临时会议几乎是不可能的。单独或合计持有公司3%以上股份的股东，可在股东大会召开10日前提出临时提案并书面提交董事会；董事会应在收到提案后2日内通知其他股东，并将该临时议案提交股东大会审议。临时提案内容应属于股东大会职权范围，并且有明确议题和具体的决议事项。股东大会做出决议，必须经过出席会议的股东所持表决权过半数通过。无论万科的公司章程有怎样的规定，依照《公司法》，万科的股东都有权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决定公司董事、监事的去留。

    传统理论认为，公司信托是建立在公司股东与公司董事信任关系基础之上的。公司董事会接受委托成为受托人，必须维护股东的利益，假如公司董事会违反了双方签订的信托协议，没有履行诚信义务，那么，公司董事会成员就已失去了董事资格。换句话说，如果得不到股东的信赖，董事会成员就根本无法行使受托人的各项权利。从这个角度说，公司董事会通过的任何决议如没有得到股东大会认可，即使董事会通过程序性规则否决股东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提议，也未必能改变局势。这不是一个价值判断问题，而是一个事实判断，或者说是个法律上必然出现的结果。

    坦率地说，如果万科召开临时股东大会，不管是否能在调整公司董事会成员方面达成一致意见，只要没有了大股东的信任，股东与万科董事会之间的信托关系就已失去了基础。离开了尊重资本维护股东权利这个最基本的市场规则，则无论过于欣赏谁的所谓创始人情怀，还是轻信什么内部人的利益追求目标，都不免有可能误入歧途，坠入利益中人的利益算计之中。

    当然，正如人们所看到的那样，沪深两市的上市公司尚未完全建立公司自治，既没有建立公司信托传统，同时又没有形成现代公司商业伦理体系，因此，当公司的大股东与公司的董事会之间发生矛盾和冲突时，处理问题的唯一依据就是现行的法律规定。至于商业道德和职业伦理，在处理公司大股东与董事会成员矛盾时并不能有效发挥作用。因此，也不排除若万科股价剧烈波动后，一些战略投资者乘虚而入的可能，而这将给万科董事会与大股东之间的矛盾增添新变数。

    吴敬琏老先生近日在谈及万科股权之争时说，正义的判断每个人都会不一样的，而且是无解的。但规则只有一个，即公司运行的规则，《公司法》所规定的规则，还有证监会所规定的规则，这是所有人都应该遵循的。股权之争愈演愈烈，对资本市场的持久稳定乃至上市公司的健康发展，势必造成极大伤害。唯有一切讲规则，用大家都能接受的合适方式去决定和实现资本的选择，才有可能实现不同利益需求的相向而行。在“股东会中心主义”向“董事会中心主义”转变的过程中，上市公司股东当学会遵守信托制度的基本规则，而董事会成员则当学习信托制度的基本精神，尊重上市公司委托人，这样才能建立健康的公司文化，才能妥善处理公司纠纷。

    但愿万科公司的股东和董事会成员都能充分意识到各自的职责所在，以保护中小投资者的利益为重，尽快做出决定，尽早结束这场纷争。（作者系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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